冰帝笔记07
马鞍藤突然疯长不休,直直朝着他背后刺去。
冰幕凝结而成的前一秒,腰间的玉佩就已经猛地迸出光芒,条条藤蔓随之化作粉荠。
艾欧斯的脚步一顿,讶异地把它摘下来握在手里,释放出一缕魂力查探。
这才发现,玉质表面,早已被铂伊司布下了一层薄如蝉翼的结界,复杂纹路时隐时现。
遇到他自己的魂力之后,与他呼应一般收敛下来,散着柔和的莹莹白光。
“我这么让人操心的吗……至于特意下个保护结界……?”
艾欧斯勾着挂绳将玉佩悬挂在眼前,看着这东西喃喃自语:“就算没你厉害,也谈不上差吧……?”
话是如此说,收起来的动作倒是小心珍视的很,眉眼间的甜蜜化作暖流流进心底,驱散了冰冷的海风。
艾欧斯顺着马鞍藤退走的方向寻进一个岩洞,玉佩的荧光愈加明显,忽明忽暗地,似是在提醒此地的不同寻常。
艾欧斯四下环视,凝眸看向漆黑一片的洞穴深处,刚一抬脚,就被拔地而起的冰刺逼得接连退后了好几米。
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闪瞬即逝,艾欧斯顿觉头皮发麻。
“……西流尔?!”
来自深处的声音艰涩而难掩欣喜和焦急:
“你是……陛下?冰帝陛下!”
难怪一整座岛屿都在散发磅礴魂力,难怪马鞍藤无故袭人、冰帝使一人未归!
西流尔竟是……将自己的整个肉身与岛屿融合在了一起!
“陛下……请你替我照拂幽花……”
还不待艾欧斯开口,洞外突然出现的魂力波动就打断了交谈,艾欧斯瞳孔一紧,几道水流猛地从洞口贯穿而出——
被拦住去路的人,一身黑衣,迎风而立,手中是正要注入魂力的棋子。
漆拉见艾欧斯看到了自己,收起了离开的打算。
他转身和艾欧斯对视,衣袍上的黑色翎羽随风浮动。出事近三个月来的第一次照面,艾欧斯隐隐觉得,漆拉的状态似乎有哪里不对劲。
“陛下,你不该在这里。”
“我不该在,那你呢?”
当时铂伊司的一番猜测,尽管艾欧斯理智上同意,却也不愿意相信那会是真的。
可现在看来,简直是同他说的分毫不差——
漆拉真的出现了。
“西流尔一事我可以暂且压下,”
艾欧斯的声音变得有些沉重,他盯着漆拉的眼睛上前几步,语速很快:
“但漆拉,吉尔伽美什第一次现身的时候,你正在三源交界找人。如今他新收了不久的大天使银尘,就是你当初要找的那个人,我说的对吧?这个银尘是何来历,值得祭司下这么大功夫?”
“在问我之前,陛下你该先告诉我,”漆拉沉默了下,迎上那道视线,缓缓道,“鹿觉他们死的时候,你怎么会碰巧在海边?我更愿意相信你是去救人的……”
“但为什么,那种时候,你唯独和特蕾娅密谈,而她亲手杀了他们?”
琥珀色瞳孔微不可察地一颤。
艾欧斯缓缓握起了手,他现在知道,漆拉身上那股不对劲的原因了。
一切设想的周全,却无论如何没有料到,漆拉竟然会疑心他参与了这场杀戮。
“艾欧斯,我不问你参与到了什么地步,因为每个人都有不能解释也不能说的东西,你我都是如此,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是如此。”
漆拉显然不打算多提,他像是轻叹了一声:
“而且……祭司究竟要做什么谁也不清楚,我知道的不是全部……你何必执意掺和?”
一番话,让四周静的像一潭深水。
天鹅绒般的夜色之中海风呼啸,艾欧斯冷下脸抿起薄唇:
“对……”
“我何必。”
鹿觉,算是他救错了人。
“艾欧斯,”漆拉的声音让他脚下一顿,紧接着熟悉无比的声线随着海风飘进了耳朵里,“我最后提醒你一次,你和铂伊司走那么近,会害了你自己的。”
艾欧斯轻轻地嗤笑一声,眼眸的寒意冷到了骨子里:“他如何,我自会判断,不用任何人多言!”
说罢朝洞口看了一眼,拂袖离开。
近几年来他与漆拉不曾过多联系,如今竟恍然发现连这点信任都不复存在。
身在其位谋其政,他不能让帝都有第二次灭城的可能,但最悲哀的是,今晚看到现身的人是漆拉的那刻,他自己又何尝没怀疑过这处心积虑的布局与漆拉有关。
艾欧斯靠在窗边赏玩着那块精巧的玉佩,这就是长时间没有交集的结果么,光阴如水,而人性凉薄。
那么,他与铂伊司何尝不是聚少离多呢……
聆音触手生温,离了手,这块玉会不会也变得冰凉?
艾欧斯遥遥地朝北边望了一眼,突然那么的……想见见他。
因德。
西鲁芙脚下的雪咯吱咯吱响着,遥遥见到雪中伫立着一个人影。
“你就是伊赫洛斯啊……久闻大名,”那人笑嘻嘻地朝伊赫洛斯伸出手,“我叫古尔克,初次见面,请多关照。”
男子身姿挺拔,剑眉星目,颇有股玩世不恭的劲儿。
伊赫洛斯诧异地看向西鲁芙,后者掩唇看好戏似的瞧着他的反应。他收回视线,双臂抱剑,目光从那只手滑到了男子脸上,冷冷开口:
“古尔克身在地牢,小古尔克是索迩王爵亲手所杀。你能算是什么人?”
“我?我可不管地牢里那位。”
男子毫不在意地收回手指着自己,爽朗一笑:“总之,从今以后古尔克就是我,我就是古尔克,风源唯一的四度王爵。”
伊赫洛斯依旧不为所动,男子朝西鲁芙耸耸肩:
“陛下,他和他王爵真是一点都不一样。”
西鲁芙噗嗤一下笑了出来:“跟铂伊司说话多没意思呀,还是赫赫可爱。”
“如果,你连赫赫都说服不了,以后还怎么办事?”
伊赫洛斯很快明白了原委,无论人是死是活,王爵的位置不能空,如此一想,冰块脸也随之缓和不少。
西鲁芙见了他的态度转化,很是满意,转头问古尔克:
“吉尔伽美什那边,办妥了?”
既然已经闹得这么大,那么无论哪一国的祭司,终究都是隐患,留不得。
虽然所谓的囚犯身份不能明言,但也未必没有助力。
依着铂伊司的意思,当务之急,一是找到零度王爵,二是将风水禁言录的风声,透露给那位新任水一爵。
后者,西鲁芙交给了古尔克。
可古尔克听到这一句,却是全然收起了玩笑的姿态:
“还没有,陛下,我这次回来是得知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。冰帝被祭司种了蛊,会对第一眼见到的人莫名执着,可他当初第一眼见的……”
古尔克顿了顿,面色凝重:
“是铂伊司。”
伊赫洛斯的周遭温度骤降,目光刹那间变成了刀子。
西鲁芙唇边的弧度一点点压平:
“你是说,冰帝与他之间,是祭司在暗中计划……?”
可是,为什么?
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,西鲁芙深吸一口气,不自觉攥紧了手中的纱裙。
对,这种风声一旦透出去,就会像那句“风后喜食婴儿”一样,到时风源上下都容不得铂伊司,他必死。
古尔克想起什么似的,补充道:“而且水源祭司竟然是知情的,很有可能还参与了,太奇怪了……”
“不,不奇怪。”
铂伊司一死,因德内乱,水源要的就是趁虚而入,到时候……
西鲁芙每向深处思考一重,脸上的血色便褪一分。
他和冰帝初见在十几年之前,远在十几年前,祭司就要打算除掉铂伊司了!
如果真的是这样,留给他们的时间就不多了……
伊赫洛斯听得一身冷汗,第一次,忘记了君臣之别,他死死蹙着眉上前两步,在西鲁芙之前语速飞快地问:
“都有谁知道了?!”
古尔克愣了下,朝他摇摇头:“没有其他人。”
西鲁芙并未计较,而是猛地松了口气,好在,没有走漏消息……一切还来得及。
转念间,飞快思考应对之法。
“你还是继续办风水禁言录的事情,但是记着,这一次亚斯蓝的水能搅多混搅多混。”
“是,陛下。”
古尔克很快离开。
事关重大,她必须确认铂伊司与冰帝是怎么样一层关系。
“赫赫,传信给你王爵,让他尽快来找我一趟。还有,从今天开始祭司那边你亲自盯着,所有企图递进去的消息,我都要知道内容。”
“是!”
福泽镇。
“喂!”
“啊?”
“你到底怎么了啊?跟傻了似的?”麒零收回不知道第几次在祭武面前晃的手,“是你家里出事了吗?”
祭武看了麒零一眼,趴在桌子上的脑袋换了个方向,声音闷闷地:
“嗯。”
怎么了。
祭武比谁都想知道是怎么了。
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那场战争,只知道王爵那天让他留在这里,等再见到,王爵就一直昏迷不醒。
哪怕被安置在了比绒花宫还要稳妥的风津道,哪怕亲耳听铂伊司王爵对自己说过一句“别怕,你王爵不会有事的”,他的王爵也依然没有醒过来。
甚至当时,祭武都没来得及去见风后,更没亲口问上一句,铂伊司就已经安排他离开了,还告诉他除非有风音的消息,否则不要回去。
等等等!
自家王爵昏迷不醒!可他不仅不能待在身边,想报仇还不知道该找谁!
如今已经快三个月了,究竟要他等到什么时候!
祭武烦躁地抓乱了头发,再睁眼就看见一双脚。
“走吧走吧,我带你出去转转啊!”
麒零一边说一边去拉他,祭武伸手指了指他的脚踝:“上头沾东西了。”
“那个啊,那是个刺青,从小就有了。”
麒零低头看了一眼,随口说了一句是个奇奇怪怪的零字,祭武也没在意,无精打采地重新趴了回去:
“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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